藕丝心莲(4/7)

午饭开上桌都不肯吃！教我跟少棠怎么再人？”

听得这话，郑板桥惶恐无限，想要解释，苦于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。只是有一却很清楚，如果不吃饭就走，那就表示于家真的“把一个多年不见的亲戚得罪了”！

于是他坐了来，同时说：“一，你误会了！”

“我没有什么误会。”一转脸吩咐秋儿和女仆妈，分别去拿酒端汤，看她们走远了，才放低了声音说，“只怕是你对我有误会，故意给我难堪。”

这一说是真的生了误会。郑板桥心意一变，决定把无端自惹的一缕丝，好好掐断了再走。

有了这样的打算，此刻不必多说什么，心想，且先享用了这一顿午饭，再作理。于是定神去看桌上的四样菜，清蒸鲥鱼、红烧狮、炒苋菜，还有一样盐鱼烧豆腐——她还记得他当年吃惯了的东西！就这一上，她的念旧之心便十分明显。郑板桥百俱生，心里酸酸甜甜的，不辨是何滋味。

酒取来了，淡红的玫瑰，斟在白瓷酒杯中，香的诱惑，都叫本来贪杯的郑板桥无法抗拒，忍不住说了句：“你也来一杯！”

一没有说什么，只叫秋儿再取一个杯来。

相对饮了一，一为他布菜，第一匙就是盐鱼烧豆腐。“一！”郑板桥不由得以激的声音说，“你倒没有忘掉我的习惯。”

“小时候的事，怎么忘得了？”

就这一句话，又掀开了郑板桥尘封的记忆之门，望着盛鬋丰容的一，想起刻骨铭心的那些日，悄然：

“杏院红如许，一线画墙拦住。叹人间咫尺千山路……”

侧耳凝神的一，倏然抬，迷惘地问：“怎的不念去？”

往就不便念了。此意只可灯前月，自己去细辨那苦中的一隽永之味，一说破便苦而无味，所以他摇摇说：“不相！”

“怎叫‘不相’？”一微微冷笑，“不晓得你在背后编派我什么？‘一线画墙’偏要说成‘咫尺千山’，无人，就有这无话！”

郑板桥震动了！“一，”他从牙中迸来四个字，“你冤枉我！”

“也不知谁冤枉谁？”一微咬着嘴，把脸偏了过去。

“是呀！我也不知谁冤枉了谁，反正我自己知我自己。”接着便又念那阕未念完的词：

“不见也相思苦，便见也相思苦！分明背地千缕，奈间，半句也何曾吐？”

这是一的脸大变，一双泪光隐隐，望着他不断眨动，无限自怜怜人的痛惜怨悔，尽在无声之中。

“唉！”郑板桥幽声叹，望了望远远侍立，神困惑的秋儿，低声向一说，“这就是我刚才一定要走的原因。谈到往事，不堪回首！”

这话似乎提醒了她，微微一惊，脸上恢复了能主妇的那番从容稳重的待客神，转脸向秋儿关照：“去换的火冬瓜汤来！”

等秋儿一走，郑板桥警觉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，正一正脸，尽力放诚恳的声音说：“一，往事都如秋云，让它散了去吧！人生这机遇，只可有一，不可有二，更不可连痴迷。我吃了饭就走，留着今日不尽的余味，慢慢咀嚼，岂不甚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