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(2/10)

“这，这贼秃，竟不要命了？”他失声而言，“这等胆包天的事来！”

“是了！包你三天以便输东。”说着，快活三伸小指来，便待与张中立勾约。

“好，好！”张中立把脸气得煞白，“算我多事，不曾说。你是量大气宽寿，跟千年不死的王八一样！”

“不好，不好！”快活三大摇其，“在这两家摆酒，少不得要请杨节级；就不请他，她们两个少不得也要问，岂不机关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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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却有一层，”张中立机警，先要把话说明白，“须是那秃驴永远离了蓟州，才算我输。这三日之中，也许不见人面，过些日，想想心难熬，又悄悄儿溜了回来，那时怎么说？”

“好了，好了！”一直不曾开的快活三说，“亏你是见惯了生张熟魏的人，莫非还看不来，他师徒两人有不便教外人知的事要谈。”

“如何不曾想法？我原以为他心存顾忌，已经断了。”

这时石秀转过脸来。映着月光，快活三才发觉他形容可怕：脸铁青，双发红，仿佛得火来。“三哥，”他急急拉住他的袖说，“你不可造次。律有明文，须本夫方能捉。”

“唉！家丑不可外扬。”

“我倒问你们一句话，”石秀把话拖了开去，“照你们看，海和尚那厮，从报恩寺来，会在哪里存？”

“一言为定。三哥是信义之人，必定说话算话。你今日也休城了，与中立说说话，解解闷气。”

这一把金线和胜文都说得气平了，只是胜文却又添了忧虑。“那个浪，专好惹是生非！不知撺掇三郎去闯什么祸！”她怂恿着快活三说，“你何不去看看？”

石秀想了想，万般无奈地答：“也罢！就再等三天。”

“咄！”快活三先自呵责，“好没轻重的话。”

快活三是个聪明的老实人，心想，不如趁这打赌的机会，先把石秀的怒气压来，然后便警告海和尚，早早离了是非之地，却不是又保全了杨雄的面，也免了石秀的灾祸？

石秀怕他们又斗翻脸，赶去说：“我有主意了。”

“早知了？”张中立大为诧异，“为何不动手？”

快活三跟张中立的想法不同：一个持重，一个好事。只于好事的却不便明说，于是快活三提议：“且到我家坐一坐，从计议。”

“自然是我输，吃一桌还两桌。”

他自觉这个算计绝妙，于是很起劲地问：“怎么赌法？”

石秀不作声，闭着嘴，一只手握着鬃，好半天才重重地叹气说：“唉！就是这个为难，我不晓得该不该告诉我大哥。”

“话是不错。”张中立略停一停又问，“就算不师父的事，却也难忍。师父也不想个法，暗中治那秃驴一治？”

“这么晚了，何必去吵醒三嫂？不如城到我那里去，我替师父已备了一间房，今晚就睡在那里也可以。”张中立又说，“快活三与我一起，将就一夜。”

张中立懂他的，但心里实在不以快活三为然。“常言得好：越怕事，越多事。”他说，“如果当初有个断然决然的念，如何像今天这月，杨节级自己在衙门里凄凄清清，却放着妻陪和尚睡觉？我想想也不平！”

“守城的官儿是我熟人，一叫就开。”

“三哥！”快活三乘机要求，“你好歹忍一忍，也休与杨节级说起，等过了三天，我与他赌的一桌酒见了分晓再说。可以不可以？”

“是！有话慢慢说。”快活三让步了，“当然也不能便宜那贼秃，总得想个法，治他一。”

提到悟先，快活三又有些担心。“三哥，”他说，“海和尚离了报恩寺，悟先自然也不能再在那里挂单。我看，等他走了，再找海和尚算账也还不迟！”

这一说，张中立气平了些。“师父，”他说，“明天我陪着你老人家一起到报恩寺，寻那秃驴问他。好便好，不好就先叫他吃顿苦，再说，我就不相信，凭师父的本事，斗不过那悟先。”

“好！请师父见证！”张中立也伸小指，与快活三钩了钩。

，在门外。”

“他哪里舍得走？”张中立个赔罪的神态，“有句话我要放肆，师父恕我一遭。”

“这话说得是！等我去看。”快活三匆匆起，赶了去。

其实还没有主意，只是这样一说，好教他们俩不再各执一词。快活三不响，张中立也不响，却都拿望着他，要听他的主意。

“赌金线家或胜文家一桌酒。”

在门外甚？自然是等石秀有话说，胜文和金线都明白，只是一个不便开，一个却不妨说话。“用不着在门外等！”金线冷冷地说，“快回去吧！迟了当心你娘罚你的跪。你师父用不着你照应，伺候你娘去吧！”

“对，对！”快活三就怕石秀回去了，一个人在床上越想越替杨雄不甘，一个忍不住，拿把刀闯到后面，便是难以收拾的一场大祸，所以极力赞成张中立，“三哥，你徒弟说得不错。我们到他那里好好谈一谈，‘三个臭匠，合个诸葛亮’，尽这一夜工夫，想它一条万全之计。”

正事不曾谈半绪，他两个倒先破脸了！石秀又烦又不安，便摇着手说：“莫吵，莫吵！有话慢慢说。”

“怕他何来？”张中立的气又上来了，“快活三，你是快活惯了的，一小事便愁得不得了，‘树叶掉来怕打开’，还能在外混？你少开！他人志气，灭自己威风，教我好烦。”

于是石秀将年前到外县贩猪之前，如何闯报恩寺当面警告海和尚的经过，约略叙了一遍。这快活三才听明白，不由得大吃一惊。

“杨节级的那巧云娘，实实在在是个能教人失魂落魄的尤！换了我是海和尚，也割舍不。”

“不瞒你说，这件事我早知了。”

“可恨！我只他已经悔过向善，如今才知，胡陀虽不再来吵人，他却暗地里还有往来，我竟让他骗过了！”

“也罢！”石秀，问张中立，“此刻叫城叫得开吗？”

说完掩就走。他的举止轻捷，金线想拉没有拉住，望着胜文的幽怨脸，追来大骂：“姓张的！你就是勾魂鬼，专损德的事！”

“对！”张中立说，“师父索从此就不必回潘家了。”

快活三赶到门外，但见月如银，清清楚楚地看见张中立正指手画脚地向倚而立的石秀讲得十分起劲。但等他赶过去，却连个话尾都不曾抓着，张中立已经讲完，石秀却只是发愣，相向无言，教快活三猜不透是怎么回事。

“不要，你说！”

于是张中立先上了，快活三与石秀合乘一骑，叫开城门，到了张中立练武的地方。厨还有些现成酒菜，搬了来吃着谈。

“那就在王六酒家。”

“要你这个狗贼不平什么？”快活三沉着脸说，“胜文说你的话一不错，专好惹祸。”

“三哥！家丑不可外扬，这话一不错，我看，”快活三向张中立使个，“还是不说与杨节级知的好。”

“我是实话实说。”张中立伸手来，“你不信，我跟你打个赌。”

这两句话说得过于尖刻，张中立脸上未免挂不住，幸好石秀了来，将早在手里的约莫四五两重一块碎银，向金线手里。“今日我有事，”他转回来又拉住胜文的手，拍一拍手背说，“明日来看你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