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的人终于走了,留下的人,还得活。生活的艰辛,慢慢地冲淡了别离后的难受,日子又像老牛破车一样缓缓地拉动了。
春种刚结束,地下水略微回升了一些,如果到了大面积灌溉的时候,必然还要降下去。水就跟人体内的血液一样,抽完了会再生,但是,要是不加遏制的一味攫取,终有一天,必然会枯竭的。石头琢磨了很久,想着如果能在红沙窝村搞一个节水灌溉工程就好了,就像城里浇草坪一样,电闸一拉,喷头在空中旋转着,水就像下雨一样哗哗地喷出去,这样既节省了水,还能保证庄稼吸收充足的水分子。这样的情景石头在电视上多少看到过,有的农村因缺水,就这么做,效果自然很好。但是,这样做,得在地上压多少管道,要花费多少钱呀。这钱又从哪里来?他琢磨来琢磨去,还是想去找找科委,看看他们能不能再支持一下。
科委的周主任看到石头来了,很热情地招呼了他。当石头把这个难题交给他后,周主任并没有马上表态。*了半晌,他才说,这个思路倒不错,是个好思路,但是,现在资金有些困难,怕是难以列入计划。石头一听周主任肯定了这个思路,也没有完全拒绝他,就大胆地说,周主任,如果今年列不上,列到明年的计划中也行。我们今年移走了三分之一的农户,大大减轻了土地负担,但是,水的问题依然很严峻,如果再不采取措施,红沙窝村就难保了。我们红沙窝村不像别的村,它是一个风口子,如果不堵住这个风口子,风沙就会直接威胁到番县城。我们守着这风口口也不容易呀,你能支持了,就多支持一点。你前几年支持让我们搞起了沼气灶,彻底告别了烧驴粪蛋的历史,红沙窝村的老百姓一说起来,没有一个不感谢你的。周主任说,别这么说,我花的也是政府的钱,要感谢,也只能感谢县委县政府呀。这样吧,我给你出个主意,你再找找王县长,他在你们沙镇当过书记,你应该熟悉他。他现在分管我们科委,让他出面说句话,我这里也好办了。石头听了,高兴地说,谢谢周主任的指点,我这就找他去。
石头来到县政府,王县长正好在办公室,王县长毕竟在沙镇当过书记,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,见了石头,也很亲切,问这问那,石头就一一做了回答。石头在回答的过程中,就讲到了红沙窝村的现状,讲到了想搞一个节水灌溉工程,希望县长能给予支持。王县长说,你的这个想法很好,应该给予肯定。我听说你们村搞了一个工程队,搞得很不错嘛。你们自己挣的钱怎么舍不得花?光靠政府不行呀。石头就笑着说,我的王县长,工程队虽是搞起来了,头几年挣下的钱都还贷款了,这几年挣的,又更新了设备。我们实在没有那个经济实力,要有,我哪敢麻烦你县长?王县长就说,好你个石头,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哭穷?我干脆把你调到县扶贫办,让你专门给我要资金去算了。石头说,不是哭穷,真的有难处呀。王县长说,不管你是真哭还是假哭,你们要是能出一半,我再同科委的周主任协商一下,看能不能从技改项目目拨一点。你要是铁公鸡的尾巴,一毛不拔,那就算了。石头听了就高兴地说,好好好,听县长的,我们出一半,县上支持一半,等到秋收后,地上干净了,人闲了,就可以动工。
春天很快就过去了,地里的庄稼一天天地长成了,金黄的麦穗摇曳在微风乍起的波浪里,红红的辣椒像火焰一样燃烧着田野,这个时候,田野就成了一道风景,成了一幅油画。这是红沙窝村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节。就在这个季节里,节水灌溉工程的资金一步步到位了,直到秋风吹落了白杨树上的片片黄叶,掠走了残留在田野上的最后一缕瓜果的飘香味,节水灌溉工程终于在红沙窝村正式施工了。
红沙窝村又沸腾了。秋后的田野里布满了白灰溜下的管道线,整齐得就像学生娃娃们开运动会用的跑道。一切规划好后,全村的男女老少,能动弹的,统统上了地,在自家的田地里,挖着管道。老奎也在地上,一锨一锨的,不紧不慢地挖着。秋日的阳光挥洒在他的身上,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。此时的老奎,也和村人一样的高兴。他知道,这个工程,是关乎千秋万代的工程,建成后,必将对红沙窝村的水资源节约,农作物的生长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。他不由得从心底里敬佩起石头,觉得有这样聪明能干的年轻人来当村支书,是红沙窝村的福气。现在当村领导,可不像他们那一代了,他们那时,只要对社会主义建设充满了满腔的热忱,具备了公而忘私的风格和战天斗地的精神就够了,而到了石头这一代,仅凭这些是不够的,还必须具备各方面的科学文化知识,必须有很好的人际关系和社交能力,甚至,还得有些死磨硬缠的黏糊劲儿,才能上下沟通,要上资金,来办村里想办的事。这些,都是他的弱项,如果现在回过头来,再让他当村支书,让他求情或死磨硬缠的去要资金,就是打死他,他也做不出来。一个时代,有一个时代的特征,也一个时代的代表人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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